等她三步一踉跄走到公共休息室时,很多群演已经换好打扮各自成堆聚在一块聊天。向蕾这才搞懂每个人下车的时候都自提一个轻便折叠椅的作用,□□湖们已施施然选了个避风的位置打开椅子,可以完全把双腿都舒展开来,惬意地躺着闭目养神。

    所谓公共休息房间,其实就是仿古建筑内一个偏殿。空旷闲置着,角落有三四台户外专用烧热水的机器和零散的板凳桌椅,只有一个门口作出入使用。所以当向蕾拖拽长裙走进来时,霎时吸引住在场所有人的目光。

    她与群演的衣服格格不入,布料看起来也高上几个档次。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扬起,绣玉兰花纹云头鞋时隐时现;璀璨宝气的眼睛长而媚,目不斜视经过众人。原本灰扑扑的房间似涌进一束流光,有男群演下意思的拿出手机来拍照,闪光灯忘记关掉发出的光尤为明显。

    “向蕾,这边!”向蕾在人群中寻找喊话声,原来是沈乐。她缩在房间的一角坐着,拍拍身边还有个空的板凳,招呼着向蕾到她身边。可是要到她那中间还得经过许多人,向蕾有些犹豫但又不忍拒绝沈乐的热情,勉为其难的挪动前进。

    中间还有无数悉悉索索的讨论声:

    “这是主演?这一身行头可真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什么呢,明星能到咱这屋来?再好看不也还是群演。”

    向蕾蹙着眉,多少有些烦躁。她平时就不爱穿裙子,这身戏服限制住她大部分的行动,左右不自在。沈乐看穿她的为难,指点她:“你先把裙子抱起来,坐下来之后放两腿之间一放然后夹住,这样坐着能舒服些。”向蕾按照她教的,果然变灵活了些。“谢谢啊,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,不是很习惯。”

    “这女二的衣服真好看,布料摸上去都是滑滑的。不像群演和前景的,得自己在一大堆衣服里挑,幸运的话能挑到刚洗过的。我上回演个村妇,好家伙上一个穿的人有狐臭,差点没把我熏晕了。”

    沈乐手舞足蹈的比划着,还翻出她每次拍戏记录下的妆照一一对向蕾讲解。“这是民国戏,我演一个学生,第一次戴假发弄麻花辫;这张呢是我演一个小商贩,就一句台词公子你还没给银子呢说了一整天...”

    向蕾看她年纪这般小,没想到她演戏经历挺丰富:“你做这行有多久了?应该没有二十岁吧?”

    “今年是第二年,刚满十八岁。”沈乐有一股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沧桑,“以前听人家说当群演特别挣钱又好玩,就傻乎乎的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平常怎么接戏呢?也是在各种群里报名抢戏吗?”

    “偶尔会看看微信里有什么好机会,大部分时候都是我经纪人安排的。”

    向蕾微微吃惊。沈乐见状知道她误会了,忙解释道:“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大明星背后的经纪人。我的经纪人手下像我这样的龙套至少几十个,由他来安排我去哪个剧组,分成他三我七。”说罢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与向蕾分享:“跟着经纪人走一个月能休息个两三天,其他的时间都在组里。我算命好的啦,我听过有些人把钱放在经纪人那儿月结,后来人跑了白打了一个月的工。我的经纪人就是凶了些,但都按时结账发钱。”

    向蕾看着沈乐知足的样子,不知该说什么。安慰和鼓励大可不必,她认为沈乐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存守则。演员行业物竞天择,明面暗面的厮杀本就非常激烈,但大众对于群演没有过多关注到他们之间也存在的食物链和鄙视链,年纪轻轻如沈乐,说起攻略和如何成名早已是头头是道,话里话外都是行业的生意经。